近日,我閱讀法籍荷蘭裔的漢學家「施舟人」(Kristofer Schipper ) 的敘述書「童年」(L’ENFANCE ) 。這本人生故事書,讓我的印象深刻和引發內心的共鳴。
「施舟人」的童年歲月,正逢「納粹德國」攻佔他的祖國荷蘭;迫使他的父母投入「反抗侵略」,本於信仰「社會主義」的人道關懷,而出手援救和掩護被迫害的猶太人;家中的密室中,經常隱藏被「蓋世太保」和「納粹黨衛軍」追捕的猶太人。
這個歷史場景,與一本多年前問世的少女敘述書「安妮的日記」(Het Achterhuis: Dagboekbrieven van 12 Juni 1942 ~ 1 Augustus 1944)很相似。可見,人性有高貴之處,有人願意擁抱弱者;另一方面,人性也有卑劣之處,有人圖謀私利而通敵,通風報信出賣弱者。
漢學家「施舟人」的童年歲月,遭逢歐洲的戰亂和飢餓疾病,而倖存下來;他的養父和生母都是基督教「門諾教會」的牧師,因為「抗德」而分別多次受到「蓋世太保」和「納粹黨衛軍」的逮捕和追捕;父母在苦難中,身體受到摧殘,雖然活下來看到「納粹德國」投降,和祖國荷蘭被盟軍解放;但是戰後沒有活多久也離開人世了。
「施舟人」的童年出身顛沛流離,以致有「自我認同」的苦惱,在自己的祖國荷蘭,始終感到疏離,緣於母親未婚生下他,未被當時的社會接納。此後,他一直想知道「自己是誰?」;甚至於在童年時,雖然母親投身「抗德」,救助沒有血緣關係的猶太人而身陷險境;母親卻認為,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,因為敵我分明;但是,他卻感覺生身母親也曾經對他說謊;可是母親愛他和期望他,卻讓他更加困惑,自己與母親的關係。
直到他到法國巴黎後,才感到被包容的氣氛,而生活得自在;也不再信仰童年時代曾三次受洗的基督教。自此之後,「施舟人」接觸法國和英國的偉大思想家的洗禮,更親近非西方文化,學習漢文,以研究東方藝術和中國的老子和莊子的思想,和道教文化。他想讓世人更加理解:道教思想具有強大的辯證力量,足以對抗人類的空想教條主義。
「施舟人」自敘,曾經來過台灣,在「西港大王」的建醮儀式場合,見識「童乩」,也就是「年輕的先知」。在遊行中,「童乩」通過犧牲自己的身體,讓傷口流血,來完成對人世的救贖。在「童乩」的喃喃自語和茫然中,「施舟人」從「童乩」的眼睛中,終於看到獻祭羔羊的無辜。
我認為,故事至此,終於回到了「人類學」所探究的宗教信仰的本源,以及偉大的精神醫學家「佛洛伊德」所探究的「夢的解析」。原來,童年歲月的記憶,對一個人的成年人生是影響深遠的!苦難、背棄、援助和認同,竟然是人世救贖的必要經驗。
「施舟人」,雖然因為認同的苦惱而奔向法國;然而,在荷蘭解放之日,「阿姆斯特丹」倖存的猶太人從密室中走出來,聚集在猶太「大教堂」前的大廣場上;猶太人的「大教長」要猶太人永遠記得:"在我們遭受苦難時,荷蘭人曾伸手援助我們,為我們受苦!"。
另一方面,在「大屠殺」之前的長久歐洲歷史中,優美的德國文化,對猶太人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,而擁抱德國,卻遭到民族的劫難,幾近被滅絕。人性的問題,困惑呢!
我喜愛閱讀自敘文學的書本,在大時代的洪流中,每一個小人物都有自身的故事,所有的個人歷史就從童年開始。在台灣的宗教信仰中,「童乩」作為信徒與神明之間的媒介者,傳達神明的意旨,是有精神意義的;正如同「佛洛伊德」醫生的問診,必然要探索患者的童年記憶。所有的人生困惑,源自於童年!
《圖片來源:Wikipedia, Léonard de Vinci 》